狐狸少年

我与狸奴不出门。

【操丕/司马丕】野草烧不尽(二)

第二章 第一次合作 司马懿拎着钱带着人,抓住十月份的尾巴前往热河。而曹丕这边也点清人马按时到达约定地点碰头,这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所以曹丕领着曹真打算头阵先亲自走一趟。 北方的十一月已是下过了一场雪,在大雪纷飞的画片里,曹丕只穿着单薄的厚呢子大衣,独树一帜的立在队伍里。司马懿乍看他一眼便觉得十分透心凉,俊脸冻的青白,两颊上没有一丝血色,血气全集中在他单薄的嘴唇上。雪白的脸除却乌黑的眼珠,只余下嘴唇这点鲜红,鲜红得刺眼,鲜红得要从嘴角边淌下玫瑰汁液。 司马懿在心里边替他冷边想,冷也能冷得这么好看的人,在这世上属曹丕唯一个了。想完也就作罢,他有心劝小师座添衣服,可曹真都不敢上搭话,他更犯不着去惹人不开心。 小师座那边不能招惹,他把自己的心思都转移到自己的事业上,因为此次有军队护送,所以一掷千金,大把大把购进烟土,雇佣马车,几百辆车马统一行驶起来差点要压塌全水县城外的那条黄泥巴路。这场声势浩大的走商,吸引了沿途许多土匪的觊觎,半个月来,枪声不绝,厮杀不断。曹丕心狠而手辣,警觉而聪颖,往往还在土匪预备偷袭时已被他发觉,山匪们不自知踏入曹军的埋伏圈,接着一阵枪林箭雨,漫山遍野响彻枪声炮火。曹军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又兼喀而喀旗的补给,战斗力异常惊人,及至天亮战斗结束,山匪们往往死伤无数,无力再来。 这千儿八百人走了一个月,漫漫长途,终于是快走到河北边界。 司马懿骑在马上看着绵延的烟土车队,内心无比满足,那烟土还没抵达天津落到他眼里已被换算成金钱,而金钱则代表一切,这批烟土也就成了他的一切。 他微笑着呼出一口热气,心情愉悦的举目四望,视野里出现一个挺拔的背影。曹丕还和一个月前一样,是个漂亮的雪人,天气越来越冷,而曹丕无动于衷,依旧是厚呢子军衣套在身上过日子。 司马懿瞧着他的背影,想起他的脸,又不住感叹一声曹丕的脸真是好看,感叹完念及前几日曹丕下令枪杀那群被俘虏的土匪时所流露出的冷漠与残酷,认为他不仅人冷,心也是冷的,那颗冷冰冰的心几乎可以称得上蛇蝎之心。蛇蝎心肠如此冰冷,难怪不畏凛冬的寒气。 蛇蝎归蛇蝎,曹丕却没有坏到他那里去。以往他雇的平常护卫手脚不干净,一路偷偷摸摸总要藏下许多烟土,而曹丕十分不屑小偷小摸的行径,连带着管制手下也不许他们去占便宜。二百一十五辆车的出发,到了河北也依然是满满当当的二百一十五辆。 司马懿长久的凝视着曹丕的背影,心绪如同大雪纷飞,他盯得紧,曹丕的一举一动皆入他眼。一阵北风刮过,司马懿在马上瑟缩了肩膀,忽而瞧见曹丕在寒风里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小师座原来也不是真的不怕冷。司马懿无声的笑,拿出一件自己备用的厚大氅,骑马追上了曹丕。 曹丕看他追来与自己并肩,一拉缰绳,咬紧了牙关问道:“司马先生有事?” 司马懿笑笑,递过那件领口滚着一圈绒毛的大氅:“子桓老弟,这衣服放我马上无用,还老压着我的马,我看你穿的单薄,不妨替我披在你身上。你既暖了身,我的马也减了压。” 曹丕低头看一眼那件温暖的大氅,内心晃动不已。他一开始的确是不怕冷,随着寒冬的脚步越走越近,再是铁打的人也被冰天雪地给冻僵了。天冷了就得加衣,陈群原本是为他预备了一皮箱的衣服,可他出发的那天早晨睡过头,起床漱口以后,急匆匆的就出了全水县,把那一箱子的温暖落在指挥部的后院里。等他被北风吹僵了脑子,他才默默后悔,想去找曹真讨一件披风,但是曹真此人太过男子汉,气味十足,令他望而却步,只得生生冻到现在。 如今一件干净温暖的大氅送上门来,他不再矜持,往马上拍了拍。“放过来。” 司马懿不理会他倨傲的态度,探身往他那边靠拢,把衣服放在曹丕身前的马上道:“那就多谢子桓老弟替我保管了。” 曹丕点头,张嘴回道:“不必客气。”说着,抖开大氅,往身上一披,温暖兜身盖来,将寒气阻挡在外界。 司马懿看曹丕那张脸被大氅上的黑色绒毛衬得越发雪白,映照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乌黑得发亮,清澈得见底。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司马懿的喉间忽而涌上一阵干渴。这些时日,他们俩并没有因为旅途漫长而成为朋友,曹丕更多的时候独自骑马走在队伍最前头,留给众人一个单薄孤独的背影以供瞻仰。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有着四十岁人的深沉,他的岁月被无端拉长,无端沉淀,却不能给他的身量带来什么,孤独的,瘦削的,不时令司马懿忧心,忧心从背后会刮来一阵狂风,卷了小师座飞到天边去。 他想同小师座说上几句话,可曹丕宛如细雪堆成的冰人,密不透风,教他不知从何说起。 他尚在搜肠刮肚的思索话头,曹丕却比他先张嘴:“还有三天的路程就到河北边界了,你在河北安排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司马懿侧头看他,两人目光碰撞,既没有火花也没有闪电,再平淡不过,曹丕是个绝缘体,轻易搅动不起什么浪花来。司马懿遗憾的回到:“河北安定,进入河北就有家里的伙计过来接应,应该是没大问题。” 曹丕转过头,望着前方的天地苍茫,从嗓子里“嗯”了一声,接着说,“大概也没有哪个不长脑子的土匪敢进河北捣乱。” 河北被曹司令管制得犹如铁桶江山,断是没有山匪祸乱的道理,曹丕此话倒有些白费口舌,没话找话。 短暂的交谈换来更长的沉默,司马懿平日舌灿莲花,可不知为何在这小师座面前无论如何也使不出自己嘴上的本事来。 走了一阵子,曹丕突然又说道:“司马先生家住在天津,那多久回一次北平呢?” 司马懿跟着他策马并肩,有话搭话:“通常一年回一次,但如果家中二老想念,也会抽空回去看看父母。” 曹丕像是感叹一样的说了句:“令尊令堂倒是时时牵挂你。” “家中兄弟虽多,但只有我一人外出做生意,父母难免会多想念些。”司马懿拉住缰绳,随口回道,“我听子桓老弟的口音,也是北平口音,带兵在外,家中父母妻儿想来也颇为挂心。” 曹丕的脸被风吹僵了,无甚表情,声音也被吹冷了。“我没有妻儿。” 见曹丕绝口不提父母,司马懿用脚趾头也猜到内里定有隐情,他无意去揣测别人的家世,但是听闻曹丕尚未娶妻不禁内心窃喜。窃喜来得莫名其妙,司马懿还没觉出怎么着,就感到那颗心像被摘了去泡进蜜罐子里一样,甜腻得让人发笑。 可他抑止住了那股甜腻,绕开父母,单从女人身上找话题。“老弟一表人才,前途坦荡,怕是媒人踏破了门槛,挑花了眼。” 曹丕平淡的说道:“女人跟了我们这种军匪,没有好日子过。” 司马懿听他的口气像是对女人死了心似的,甜滋滋的心一紧,小师座长得这样标致,莫非是喜欢男人?小师座能喜欢哪个男人?他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看上眼的大概也是常常在一处的。环顾四周,除了曹真,是再也找不出和他亲近的第二人了。 曹丕斜眼,看他往曹真的方向瞟了一眼,解释道:“以前也有过相好的女人,但是下场不好。” 曹丕说一半藏一半,司马懿脑内不禁浮现诸多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曹丕年纪轻轻,倒没想到他感情经历如此丰富。一时对他颇为怜爱,刚懂情爱的年龄便死了爱人,这足以留下一生的阴影。同时又心生嫉妒,那女人死都死了还要霸占小师座的心不肯归还。 司马懿那厢误会得快要上天了,而曹丕所言的相好乃是他十五六岁尚在北平读书时,自由恋爱的女朋友。女朋友貌美如花,比他大上几岁,是同校的学姐。当时他即将前往陆军学校学习,因为舍不得女朋友而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要同她私奔。这一场罗曼蒂克的恋爱被他父亲所觉,曹操是决不允许他不经父亲同意而擅作决定的,于是棒打鸳鸯,将那女朋友许配给了崔司长家的儿子,彻彻底底剪断曹丕的念想。听说那崔司长家的小儿子是个大烟鬼,在吃喝嫖赌抽上分外精通,女朋友下半辈子兴许要在无边的眼泪和苦痛中度过了。曹丕因为此事与曹操有了隔阂,而曹操并没有觉出自己有丝毫的不对,他是曹丕的父亲,理应支配儿子的一生一世,而曹丕作为他的骨血,活该乖乖承受他所有的爱意。 司马懿按捺下妒忌心,好心出言安慰。“话不是这么说,个人有个人的命,命这个事谁也掌控不了。子桓老弟,你以后的路还长,遇见的人也会更多,定会有个合你心意的人可以长长久久在一起。” 曹丕不把司马懿的安慰放进心里,默默的说:“自己一个人过挺好的,身边多了人,麻烦。” 司马懿瞧他一副断爱绝情的面孔,恨不能用自己一腔热血捂暖这冰冷冷的雪人。可雪人在寒冰里待久了,轻易融化不得,司马懿要想融化这座美丽而剔透的雪人,怕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恐冰没化成水,自己倒先冻伤了。 两人经过这番谈话,关系近亲不少。等到了河北边界,即将分离之际,司马懿已开口邀请曹丕去他天津的家中做客。 曹丕推了推头上的军帽,只说:“有空再去。” 司马懿微微笑,他现在见了曹丕就想笑,是克制不住的笑,因为这段时日他们时刻在一起,所以他时刻在笑。 “那好,等你有空了再来找我。”司马懿又补充一句,“或者我去找你。” 曹丕没有拒绝,惯常从鼻子里嗯一声,说起了正事:“护送的酬劳,别忘了。” 司马懿早存了送钱上门的主意,应下说好,“最晚不过一个月。” 他还想再同曹丕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可曹丕的坐骑先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撅蹄子要走。另一旁的曹真也在催促,货物都交接完了,在他眼里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的。 司马懿预备最后说一句道别的话,而曹丕转身之时用乌黑的眼珠扫了他一眼,那眼风扫得他忘记言语,满目皆是无悲无喜的眼神,待反应过来,曹丕已调转马头,踏出好几步远,此刻再要道别就已十分奇怪了。 一句临别之际的赠言有什么好说的呢?索性他将那一句话咽下喉咙,他与小师座还有许多机会见面,反正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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